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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二章 時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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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靜流繞著院子呼吸新鮮空氣,一邊活動身體四肢,路過正門的荊棘墻的時候,果然見那少年帶著滿身的血跡跪在石板上,膝蓋似乎已經不能承受身體的重量,雙手輔助一般撐在地面,文弱的身體搖搖欲墜,隨時有暈倒的可能。可惜這所房子裏的住客,除了姜靜流以外均是鐵石心腸之輩,根本無人問他一句,更不要提看上一看了。

日頭漸漸升高,溫度上升,晚春的陽光開始有一點炙熱的感覺。

姜靜流從廚房端了一碗鳩雀給她特別準備的普通糧食的稀粥,站在走廊上慢慢喝,新鮮大米被熬得很好,稠稠的米湯口感十分柔和。姜靜流吞下最後一口粥,隨手將碗從窗口扔到廚房,鳩雀背著身體揚手接下,如同機械一班很快將衛生打理完畢,探頭順著姜靜流的視線看過去,“有什麽好看的?”

“挺好看的。”姜靜流回他一個笑,“我發現你們都特別有意思。”

鳩雀擦幹凈手,從窗戶跳出來,“走吧,今天應該去看一看田裏的莊稼長成什麽樣了。”

兩人從正門出去,靠近少年的時候,少年的身體俯得更低,幾乎貼近石板。姜靜流目不斜視,從東邊開始,先檢查了瓊枝周圍布置的符箓完好性,補充了幾個能量耗盡的符箓,發現種子似乎開始有點變化,心情稍微好了一點。從東邊坡道下去,便是工人房,房子結構方正簡單,房間數量不少,只不過目前空蕩蕩完全沒有人氣。路過的時候,姜靜流側目看了一眼,卻發現兩個小孩在掃院子。

男孩子十歲左右,半大不小正是學做事的時候,使用掃帚也像模像樣。鳩雀招手,兩個小孩丟下手中的掃帚,規規矩矩快步跑了過去,距離三米遠的時候停住了,膝蓋有點想彎下去的意思。

“站著吧,這樣好說話。”姜靜流出聲,“還有兩個呢?”

高個子的男孩顫巍巍道,“在收拾房間。”

工人房分兩棟,每棟三層共計二十個房間,每個房間足足抵得上她上輩子的一套房子,全部打掃幹凈,不知要花多長時間,“誰安排的工作呢?”

“是哥哥!”

說話間,從二樓沖下來兩個面貌稍微大些的男孩,神情很謹慎地站在姜靜流面前,規規矩矩的,一看就是已經被教過的。

“你是哥哥?”姜靜流看向站在最前面的男孩子,“你們叫什麽名字呢?”

“還名字呢,被家裏賣出來的,哪裏還有名字?”鳩雀懶洋洋站在門邊,“等著你給起。”

姜靜流一看,幾人相貌果然有相似之處,“是不記得了嗎?”

最大的男孩子道,“從有記憶來,一直在薦人所。”

“被流放到黃泉來,連自己都養不起,哪裏還養得起這些小崽子呢?也算是城主好心,每個月給這些未成年的小孩配發了口糧。”鳩雀伸手按在男孩子頭頂,“你怎麽想到安排兄弟們開始工作了?”

“青候夫人讓我們過來好好幹活,剛才那位帶我們來的先生說”男孩子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姜靜流,“說這裏不養吃閑飯的人。”男孩子有點著急了,“我們都很能幹的,保證每天把這裏打掃得幹幹凈凈。”

姜靜流逗他道,“還會做什麽呢?”

“洗衣服,做飯,種田,我們都會。”

“這麽能幹啊,把他們這些先生的活兒都搶了,他們又去做什麽好呢?”

鳩雀很配合地擺出一張不高興的臉,卻暧昧地在姜靜流耳邊道,“我只好委屈自己在床上等你了。”

姜靜流退開一步,見孩子們的身體瑟縮一下,大眼睛裏掛滿了祈求,幹凈純粹,實在不忍心。

“好吧,還是先起名字,哪位是哥哥?”

頂頭的男孩子挺身而出,姜靜流見他五官端正,雙眼正氣,面上又有些不服輸的表情,再看看晚春季節四處濃郁的綠色,隨口道,“一年裏最好的就是春季,只要有陽光、雨水、土地和辛勤的工作,就能大豐收。所以,你就□元。”視線掃過剩下的三個,“接下來便是春啟、春水和春末。”

春元忙領著三個弟弟深深俯下|身體,表示感謝和臣服,同時大大松了一口氣,既然已經給了名字,那麽,吃飯應該不成問題吧?

姜靜流打發幾個小孩去做自己的事情,繞過工人房往南邊整齊的荊棘墻體走去,農耕道被保護得很好,貼近能量田邊的普通田地土質似乎也有改善,作物生長的狀況明顯好幾個層次。從南邊繞到東邊,實驗室沒什麽好看的,姜靜流略觀察了一下結構,從小路走向田地中央的小池塘,小路兩邊的秧苗和紫草並不存在病蟲害,但其間同樣生長旺盛的野草卻讓姜靜流頭痛。

能量陣的催生並不分對象,野草生長需要的能量較少,所以目前長勢比那些能量作物還要少,現存的除草劑對能量催生出來的作物效果並不好,所以,她需要大量的人手來割草。

“這邊的地保,只對忘川負責?”

“那是忘川的老手下,誰都指使不動的。”

姜靜流唔了一聲,走到池塘邊,蓮藕長得不錯,水下不知被誰放了一些魚苗,游來游去實在悠閑。

游走完全部田地,一上午就差不多消磨完了,姜靜流擦一下額頭的汗,估摸著姜昊宇已經醒了,開始往回走。

跪在門口的少年已經暈厥,身體軟噠噠癱倒,身下幹涸後發黑的血液形成一圈印記。姜靜流停步,鳩雀皺眉,揚手沖百米外的小溪做了一個抓的動作,一蓬溪水淩空而來,落在少年身上。

連續澆了四五蓬水,少年悠悠醒轉,身體蠕動一下,想要撐起來,卻手腳酸軟,又摔倒下去。

姜靜流遠遠站開,“把人弄到樹蔭下去吧,愛跪多久跪多久,除非他開口說話。”

少年黑發貼在蒼白的臉上,額頭上一條巨大的傷口延伸至眼角,這人對自己挺狠心的,居然撞得那麽用力。

鳩雀單腳蹲地,勾起少年的下巴,嘖嘖兩聲,“看看你眼睛裏面的恨,是恨誰呢?”

少年張張嘴想說話,可惜喉嚨幹裂了,只能發出嘶嘶的聲音,只好不斷搖頭。

“青候夫人那個臭婆娘怎麽給你說的?裝可憐,務必留下來,不然就活都不用活了?”

少年露出驚恐的表情,雙眼充滿痛苦,用力撐起身體,不斷沖姜靜流磕頭。

姜靜流皺眉,多大個事呢,搞得這樣,“你好好說話,或許能活一活,如果繼續這樣裝腔作勢,那就自生自滅好了。”

“講什麽道理呢?等他自己想明白吧!”鳩雀起身,少年忙撐起身體撲上來抱住鳩雀大腿,可惜還未貼近,便被鳩雀一腳踢開,不耐煩道,“最煩別人隨便碰我!”

少年艱難翻身爬起,終於清好嗓子,“求尊者救我,沒把夫人的差事辦好,夫人唯恐尊者不高興,說如果我不能讓尊者原諒,便不用回去。小人身無恒產,手無縛雞之力,流落在外只有死路一條,鬥膽以死脅迫尊者,只求尊者大量原諒願以餘生之力供尊者差遣。”

“你怕夫人的威脅,卻不怕我現在就讓你去死,有意思。”姜靜流轉身,“繼續跪著吧,下面的話我也不想聽了。”

少年似心如死灰,又癱倒在水跡中,鳩雀再不看他一眼,跟上姜靜流。

午間的陽光越來越盛,姜靜流抱著姜昊宇坐在廳堂上看符箓,姚啟泰坐在一邊臨摹,間或向姜靜流請教,白玫居然在廳中央擺了一張琴案,穿了寬大的長袍,危襟正坐,緩緩勾著清幽的調子。

姜靜流註意到門口的少年身體已經沒了任何動靜,失血和饑餓讓他的體力流失很快,再下去便要脫水而死了,她沖姚啟泰點點頭,兩人走出去。姚啟泰嘆一下少年的鼻息,微弱無力,一把拎起他被血和水染得狼狽的衣服,拖著走向小溪。姚啟泰將他丟到溪水中,血跡一圈圈蕩開,她又抽出一把長劍,唰唰兩下割開他的衣服,露出蒼白而傷痕累累的身體。粗魯地將少年沖刷幹凈,姚啟泰完全不顧他赤|裸的身體,將人撈上岸,在兩處大穴處深深掐了幾下,留下深深的血痕。

少年睫毛微動,姚啟泰丟出一套衣服,“自己起來把衣服換了。”

少年身體抖抖索索,起身,無意間亮出更多的傷痕,大概被兩個女人註視有些緊張,衣服穿了好幾次才穿好。

姜靜流又掏出裝迷蹤陣陣圖和野荊棘種子的盒子,放在少年身前,姚啟泰也從空間抓出一個檀木盒子,盒內放置了四枚三級紅果的果實,“你現在回去,我保證她不會讓你死。”

少年長長的睫毛迷惘地抖了一下,眼睛擡起,形成一個向上勾起的弧度,從某些角度看,這個少年的美貌在姜靜流所見的男人中,極靠前。

“這裏有四枚三級紅果的果實,你如果實在怕死,拿了逃走,也可以過一段逍遙的日子。”姜靜流笑,“快走吧!”

少年恭恭敬敬沖姜靜流和姚啟泰各磕了一個頭,抱起兩個盒子,蹣跚地向遠處的東羅城走去。

“他不蠢,逃走了就真死了。拿東西送回去,青候夫人該被你氣死了。”姚啟泰冷冰冰陳述,“你這樣打發她。”

姜靜流看少年的背影轉下山坡,“她會高興的。”

姜靜流是沒看到青候夫人當面的反應,但一個下午過去了,流川還是沒回來,這讓她稍微有點著急。傍晚時分,忘川終於結束了一個人在房間孵蛋的行為,走出來活動身體,左右沒見流川,又想起已經消失了一個周的餓狼,找到白玫道,“餓狼還沒回來?”

白玫修著尖利的指甲,細心地往上染調制得艷紅的指甲油,“姜女報酬給得大方極了,足夠他繼續在東羅廝混一個周。”

“她呢?”

“啊,兩個人把那四個小孩領過來,起了名字,還錄入了終端機,說是姜家第一批侍者,給他們發了制服,還允許他們在衣領上用徽記了。”

忘川露出淺淺的笑容,“還是不傻的嘛!”

白玫吹一下指甲,拿開仔細看,滿意地點頭,口中卻鄙夷道,“心慈手軟倒是真的,居然讓那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白臉欺上門來,你確定咱們的未來腰桿能挺得直。”

忘川笑瞇瞇,“那是因為你還不知道她想做什麽。”

白玫正準備回一句,天空傳來著急的飛行器聲音,忘川馬上收起笑臉,“流川又在胡亂操作了,聲音明顯不對,引擎的能量輸入太大了,浪費,真是浪費。”說完匆忙走到廣場上,很快飛行器落了下來,流川跌跌撞撞滾下來,見了忘川馬上撲過去,大叫道,“老師,老師,有大事發生!”

白玫慢吞吞收拾好指甲油,起身道,“臉上還有女人的口紅呢,怎麽?今天破處去了?”

忘川抹一把流川臉上緋紅的唇印,流川白皙的臉皮馬上漲紅了,“這個不重要,老師,餓狼真是太神勇了!”

忘川習慣性皺眉,“他又幹什麽蠢事了?”

流川手舞足蹈,“他把女館都給砸了,還抓了幾個女人說要帶回來。”

白玫笑得眼睛都瞇起來,“居然這麽有志氣,人呢?”

流川遺憾道,“半路上被追散了,幸好我跑得快!”

白玫單手勾住流川的肩膀,將他拉到一邊,“怎麽樣?學會了沒有?”

流川抹一下嘴巴,偷瞄一眼老師,好像沒有生氣的跡象,道,“原來和女人睡覺是那樣一回事啊”

白玫笑瞇瞇,“所以,做那樣的事,果然是要和姜女一起比較好,是不是?”

流川想一想姚啟泰冷冰冰的臉和瘦巴巴的身體,再想一想餓狼帶他去看的女人的身體,最後不禁印出姜靜流柔軟白皙的手掌,全身著火一般燒透了,兩館鼻血唰唰流出。

忘川看一眼兩人,“蠢貨!”

流川忙仰頭,“老師,女館的掌事說了啊,咱們一天不交人出去,餓狼一天回不來。”

忘川想了一想,視線調到不遠處對著瓊枝種子研究符箓的兩個女人,笑了,這是多麽好的時機呢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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